Chapter 12
尼禄就这么一直跪在原地，但丁们消失的地方。任光阴荏苒，日月更迭。
不知过了多久，穹苍中蓦然展出一方黑洞，吐出一个魅影。在嗅到但丁气息的刹那，尼禄的眼神倏忽有了光彩，一尊石像活了过来。
是中年的但丁。尼禄不可置信地望了半天，才跑过去上下打量，语气中仍是满满的受宠若惊：
“我不是在做梦？”
“我回来了，尼禄。”
尼禄百感交织，空荡荡的不真实感蜿蜒爬向他的胃，沉甸甸反刍心头。“这不可能……他居然放过你？”
“说什么话，看不起我？我怎么会打不过过去的自己。”
“你当然很强，可他可是来自……”
“他死了。”
“你，你说什么？”
“什么表情，你不是一直希望如此吗？”
“我只是希望他的恶魔能得到平静……”尼禄悲哀地摇了摇头，“他很可怜。他爱的人不爱他，别人的爱也无法传达到他心里。他什么也不信，就什么也没有。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他……我曾以为，我们有很多时间，却不曾想，如此短暂，不过五年……”一声抽噎，再说不下去。
他曾以为，这五年那么的——那么漫长，长到他觉得至死也等不回他的但丁了。可是回头一看，和Dante和睦相处的时刻竟是想不起多少。怎么这样，他还没有打动他，怎么算够？而且……第一次人性要杀他，他用兽首强行封住他的生命力，致其弥留在这个世界，痛失追求所爱的机会——想来以兽首对Dante的重要性，他答应和他决斗时断没想过他会输吧，他却辜负了他……可他还是救了他。第二次他跟但丁重逢寒不择地地被他撞见，他希望以死相抵，却仍被他所救，又是用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另一个兽首。现在他死在他的但丁手里，他，他该怎么办？
“事到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但丁嗤笑道，暗示性地搭上他的肩。“毕竟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不！”尼禄甩开了他的手，不住地摇头徐徐拉开距离。“你自己回去吧。”
“什么意思？”
“我不能……”尼禄艰难地晃头，“我得……我得去找他。他一个人……我不放心！对不起！”
“他已经死了。”
“不可能的！他不会这么容易死的，真的，我有种感觉……他就是躲起来惩罚我而已。搞不好就躲在什么地方正看着我焦急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呢。他就是磨人精……”尼禄哭比笑还难看地说着，说到最后化成了一个追忆往昔的甜蜜微笑。此情此景却只显得惨绝人寰。
但丁静静地望着他，温温道：“那，就假设他还活着，你觉得他还想见你吗？你们要怎么相处？像电视剧里出过轨的夫妇一样互相背刺直至忍无可忍？你演电视剧呢。况且之前你什么都没做他都不信你，更何况你做了呢。你想回到从前的日子？”
提到从前的日子，尼禄生生打了个寒战。
“我没想那么多。可能就像你说的一样，我自己把自己的努力倒腾光了，活该重来。可我没法什么都不做，就由着他一个人自我毁灭啊……”尼禄说，“我的家人病了，我怎么可能一个人贪图享乐？在他没得到幸福之前，我是不会幸福的！叔，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我心意已决。”
“如果一直找不到呢？”
“我会一直、一直找下去！直到他愿意见我为止。或者，听说兽首能回到过去，我体内有兽首，力量不足我可以练，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尼禄说，“叔，我不奢望你理解；我希望你让我一个人去，不要再惹他了。如果再见到他，我会告诉他：人确实能同时爱上好多人，但没人逼他同时选择好多个！他惦记的那个人啊又有弟弟又有未婚妻，世上那么多感情模式，为什么他要选择最不适合他的那种？在这点上我不可怜他。他看不清自己的界限，强迫自己去迎合和习惯别人的生活方式，实在受不住又赖全天下都不懂他。但凡他体谅他哥的心情分十分之一给他自己，他就能发现不那么完美他也能活下去，也有人爱他懂他，没有一棵树上吊死的道理。也没人逼他的自尊和爱意打架！可他却选择了最糟的方式来证明自己。他所谓的求仁得仁，在我看来只是一个钻牛角尖、抛却自我的白痴罢了！”
但丁正听得入迷，一声拔高的“白痴”提了提他的眉毛，令他挤出一个无奈又无辜的柔软笑颜。
“如果他不是那么有力量，兴许事情本来不至于无可挽回。是兽首蒙蔽了他的双眼，让他来来回回看同样的风景。他一直困在过去，年年复复困在过不去的坎上，这怎么会不疯呢？——他把兽首给我，何尝不是一种自救呢？”
尼禄已经走远了，他梦呓般的声音却似水波的涟漪，纷飞的大雪，在他空旷的心间肆意漫舞。
但丁缓缓捂住脸，肩膀一耸一耸，笑声愈渐疯狂，远方电闪雷鸣，紧接着骤雨猝至。
有些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心无感，与死何异？
有些人死了，他永远活着，
正所谓：
爱是传染病，祸害遗千年。他将遗憾深植爱他的人内心，再也无法拔除。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