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入眼是碧空如洗的天空，棉花糖般的圆云轻轻招摇着，可爱得让人心情平静。
Dante睁着同色的眼眸，静静地看了那么一会儿，而后慢慢地坐了起来。盖在他身上的休闲外套滑落，中分刘海顺势刺入眼睛，他像猫一般晃了晃头甩开，清出视野，继而继续望着白云发呆。睡翘了的银毛四仰八叉，一点也不符合他往日一丝不苟的形象；但他似乎是觉得这就够了，都懒得捋一下。
“当啷”一声，铁盆落地的声音惊扰了他，他微微颦眉，转向发声源。
尼禄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三步作两步飞奔过来，侧身看过去，他的右边袖子空空荡荡，仅剩的左手伸向Dante，颤抖地，像是在触碰一个易碎的梦。
Dante似乎没有避开的意思，垂下的眉眼看起来漂亮又温顺，像一个害羞的女孩。尼禄蕴着无限深情的触碰眼看咫尺之近，毫厘之差，尼禄甚至以为他已经接受了这个平时绝对会避开的亲昵之举，欣喜之情如蔓藤般柔软地蜂拥而至时，骤变徒生。
眼前的人凭空消失，尼禄只感觉肩膀一重，那人的气息蓦然在身后显现，明明隔着衣物却仍然冰寒彻骨的杀气从那只手传了过来。那气息带来的死亡恐惧和血色记忆让受制者绞紧了全身的肌肉，他几乎是压抑着自己才没跳起来。当然也是怕激怒对方。
短暂的沉默，发觉对方没有反抗之意，Dante幽幽地开口了；吐字雍容闲雅，不辨喜怒，却充满了不容辩驳的、让人肾上腺素剧烈飙升的威势。
“维吉尔在哪里？”
尼禄有点无语，恐惧和没底刚刚还在心头盘旋，劫后余生般的放松使他愣怔，这一回他的醋桶总算没来得及开盖，难得让困惑和焦虑占了一次先机。“我不知道……这个你问过我一次了。你该不是又失忆了吧？”
Dante闻言歪了歪头：“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为什么和他长一样的脸？”
尼禄的心顷刻像被丢下油锅一般沸腾起来，他哆嗦着唇齿：“……你说什么？”
看来是真的不知道呢。
Dante没什么意思地放开了他，转身欲走。
“等等！”这回换尼禄抓住了他的肩，被对方的煞气触电般弹开，巴掌霎时一片焦黑。但他顾不上疼痛了，再不说就要被他逃走了，生怕有哪句话被他错过似的连珠炮般全炸了出去。“该死的Dante！把话给我说清楚！我不管你是失忆了还是怎么样，你必须给我个说法。你的魔力暴动是怎么回事？整个红墓市被夷为平地无一幸存，你还抢我的阎魔刀来自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兽首又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你要把它塞进我体内，又反过来责怪我？——你要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既然没死就把阎魔刀还给我。那是未来的你给我的，你没有权利拿走！我无法再信任你。你要走就走，但是刀必须还我。”虽然这么说着，他却摆出了攻击的架势。
——尽管在Dante看来这漏洞百出又愚蠢之至。一般来说这样冒失而且莫名其妙的指责，应该会令他很不爽而给年轻人个教训，但Dante颦眉，一点心情都没有。
他捂住心口，莫名的疼痛从那里蔓延开，不知缘由。明明身体没有任何异常。年轻人的话一字不落地敲击在他此时过分神清气爽，空无一物的大脑里，像一架直升机般声势浩荡地掠过；带起串串散不去的阴云一般的迷惑如落石轰轰砸在心上。阵阵揪心的疼。
半晌，Dante转过身，他没有透露任何情绪，略带一丝孩子气的公子哥般的俊颜上那双形态优美的桃花眼异常明亮，长相气质皆是令人晕眩那种；加上一幅病态消瘦的模样，更是犹如油画一般阴郁怅美了。此时他除却了往日古灵精怪的各种小表情，肃穆典雅得恍若一座立在神殿里的天使石像一般；一股让人不禁在他面前抬首昂胸，等待着这位检察官审判般的气魄岿然而生。尼禄由此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他的发言。
“如果我真的把整个城都炸了，不留活口，那为什么你会知道？我为什么独独留下了你？”Dante不动声色地指出了漏洞，接着张开手，黑光闪烁间，96把阎魔刀眨眼排出，像什么法阵一般旋转漂移着环住了他们。蓝光之盛简直刺人心扉。“自己看，你的刀是哪把？这玩意儿我多得是。如果你能好好回答我，多还你两把也无所谓。”接着Dante后知后觉，纳闷自己怎么知道这就是他提的阎魔刀呢。他明明还有其它山一般多的魔具。但他觉得就是这个。笃定且深信不疑。
尼禄被闪得流出生理性的泪水，但仍执迷不悟地瞠大双目仰望着这壮观的景象。他掐了掐自己，竟然不是在做梦：“……我以为那是你大哥的遗物？”
“……原来我还有 哥哥 。”Dante迷惑地眨眨眼，因此语调温和了不少。“奇怪了，我的灵魂认可你这个说法，虽然我想不起来。但我总不会有96个 哥 哥 吧？”
在提到“ 哥哥 ”这个词时，他不由自己地念了重音。内心深处“咔嗒”一声，像是断裂的锁链，像是蠢蠢欲动的血棺，某种东西在脑海里翻腾嘶吼，激荡恐怖与狂乱的情绪。在这股怪异的力量扩散摧毁他之前，Dante忍住恶心，强摁住了这个让他偏头痛的某种思绪或者记忆碎片，把它随便丢在哪里，不敢再想。
尼禄比他还纳闷呢，他现在开始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了。眼前这个Dante似乎完全不是他所想的，是什么但丁的年轻版。相反，他强出但丁太多了。一直以来，举例来说，就像一个小孩能随手拿起纸片，和一个大人能随手拿起纸片，如何能就此比较他们谁更强呢，难道不是下意识看脸吗。总之，阎魔刀是多么强大的东西，他深有体会。年轻版（不他现在怀疑是更远的未来，仔细一想Dante从来也没说过自己来自过去，也对很多事见怪不怪，老神在在的比但丁还混蛋）的Dante如果能把这么多的阎魔刀若无其事地收在身体里，代表他本身的力量足够承载它们，可见其深不可测。如果叔级但丁有这么弹指灰飞烟灭的实力，断不可能让救世主把佛杜那搞成那样（纯属个人臆测）。综上述，他对他的敌意霎时土崩瓦解了。Dante怀抱着这样毁天灭地的力量，却没有像救世主一样沉溺权利试图控制世界，本身已说明很多问题。这样强如神的人断没有欺骗他的必要（按照Dante的说法就是他也没有那个价值，虽然很不爽），如果他真心想害他，又何必单单取走他的右手，留下他的命呢。理由只有一个了。他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他无法理解、让Dante也束手无策的怪事。可惜，Dante再次失忆了，他根本没法从他身上得到答案。
讲道理，尼禄觉得被他吸收的兽首和一把阎魔刀的力量相比好像也差不了多少，功能还跟红蓝魔石差不多，没感觉有什么特别的。真不知道Dante为什么会因为这个发飙。
剑拔弩张的气氛烟消云散，其它意义的凝重取而代之，难言的沉默像麻烦的前女友般纠缠着两人。尼禄知道问不出什么，Dante也一时想不到能问什么。他确实什么也想不起，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和“他要去找维吉尔”这件事。
—— 维吉尔 ，他应该是自己的爱人吧。不然如何能解释一想到这个名字，就感觉灵魂深处一股烧灼般的空虚和疼痛？
“拿去吧。”Dante看着漂浮的阎魔刀们，神色有些微妙的阴郁，他以为炫富一般在别人面前排点自己的财产会得到放松，实际上并没有。此情此景，反倒像踩着了某根有病的神经一般让他陷入了一股死亡般的窒息和难堪的迷思中。简直不可理喻。可能跟他失去的记忆有关。无所谓了，眼下先打发小鬼要紧。“爱拿多少拿多少。放在我身体里，搞不好哪天趁我不记得又炸一城。”其实他是觉得它们对他没用了，他也不需要；虽然不觉得它们能对他构成什么负担，但不知为什么他感到这些力量并不属于他，反倒被它们虎视眈眈地监视着，让人不爽。得想办法处理掉。
Dante从善如流地推着锅，其实自己都觉得漏洞百出。但心里也确实有种不管事实如何都无所谓的感觉，说不定真是他心血来潮炸来玩呢。但直觉告诉他这么说面前的小鬼会一点就炸，弄哭了还是很麻烦的——真奇怪，明明连他名字都不知道。
这确实很有可能，但尼禄并不觉得放在自己体内就安全了。尼禄心情复杂地摇了摇头：“还是你拿着吧，反正多一把少一把大概也不会改变什么。我三番两次没看好阎魔刀，也没能阻止你。我没有资格拿他。”
Dante欲言又止，不知为什么他就觉得这些刀本就全都属于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就连他心念一动，阎魔刀们也都纷纷同意。他微微转眸，思考着该怎么说服他好歹拿几把，反正这些刀看他不顺眼，丢了也是丢了。在他走神之际，尼禄小心翼翼地贴近他，让他想起怕人的小兔纸。“比起这个……我会像以前一样跟着你，我得看着你。”尼禄用他那感情过分充沛的眸子粼粼望他，下决心般咬紧牙关，似乎后面的说话极难启齿般噎了半天，他还是说了。“如果你再犯病，如果你忘了，我会替你记得……我会杀了你——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但丁的灵魂。”说完，他不自然地移开视线，眼角泛着不知是难过还是激动的泪意，好像把这当成告白一般感动了自己。
Dante没太注意他说了什么，只是饶有兴趣地观察他，只觉得他的每一个神情动作都很有趣。最后那些话终于懒洋洋抵达脑里，联系前后，令他暗暗咂舌：既然这么难受，何必呢。说得好像你杀得掉我一样。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骤而，孩子又像是忆起什么脸色风云突变，又抬起头来怒视他，眸子里像爆裂的火星一般灼烧着，跟哭似的急匆匆狂嗥道：“如果你不同意现在就杀了我，不然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Dante微微讶然，莫名的热血像热浪一般席卷心头，把他所有杂乱漠然的思绪全部冲跑了，有些话从意识层不受控制地漫溢出来，甚至来不及思考这些话的含义已然脱口而出。温柔而炽热地：“如果你都没有资格，世界上就没有人有资格了。你比我强，又是我 唯一 的侄子。”……为什么他会这么说？这个弱不禁风的崽子哪里比他强？有什么从脑内一闪而逝，然而太快了，他什么也没抓住，空余奇异的心跳欢欣雀跃着。
“啊？？？”尼禄吓得暴跳如雷，“啥玩意？！这你没跟我说过啊！——你开玩笑的吧？别占我便宜啊！！”
“……没说过吗？我不觉得这是需要隐瞒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很骄傲呢。”此时，对丧失背景板的Dante而言这不是什么很有意义和价值的话，根本不觉得这值得害羞什么的；便由着自己扑朔迷离的记忆碎片和难以言说的怪心情去了。随便捡过两把阎魔刀朝他扔去。“不是说要杀我么，没有武器怎么杀。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我说你有资格你就有。”
尼禄望着他的双眼亮晶晶的，比他见过最好的水晶还要漂亮。这让他心情莫名的好。尼禄下意识接了（Dante不觉松了一口气），两把阎魔刀呼应般地华光流转，气息别无二致，都与他水乳交融般身心相依。“竟然是真货呢”尼禄惊讶地想，然后把两把阎魔刀伸到空空的右边——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奇迹出现了，两把阎魔刀会意地纠缠在一起，并且在光芒中长接成了尼禄的右臂。
尼禄惊诧地动了动他一度失而复得的右臂，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他不由的兴奋地喃喃自语：“老伙计，你简直像渣男一样经常离家出走啊。”这话说完，他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Dante，Dante不明所以。
Dante送完东西，正打算意思意思的微微张口时，尼禄立刻露出一副深恶痛绝的表情截断了他。
“我叫Nero，别再忘了老混蛋！”尼禄凶恶地命令道，尽管在Dante看来这莫名的过分可爱。然后他红下脸，似乎还纠结着“侄子”这个话题——他似乎只有这个可以问了。但他抿抿唇，最终没有发表什么补充。
尼禄看起来还想说什么，但Dante没什么想说了。事说完了，刀也还了，名字也知道了。既然自己可能在无意中会魔力暴动老财伤民，这孩子虽然心意可嘉，却根本没有阻止自己的能力。而自己也没有陪孩子玩警探嫌犯游戏的义务。综上所述，结局没有其它走向。
Dante于是毫不留恋地回以背影，以闲庭信步之态。刚开始尼禄并没有觉得有什么，连自己不自觉跟着小跑起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后来尼禄觉着他仿佛在追一艘船。他用尽全力，甚至驱使魔力狂奔，跑得像一架重型机车；却还是眼睁睁看着似乎并不故意、却幽魂一般飘然的Dante在视野中越来越小，直至变成了黑点。他终于感觉不对了，焦急咆哮着那人的姓名，不慎绊倒在地；匆忙爬起来，那人已经无影无踪了。
“混蛋——你这该死的混蛋——！！”尼禄愤恨捶地，遭到大地的报复塌陷了下去。
*虽然我猜没人注意，但我可是咬文嚼字的，万一有人发现了呢。关于三番两次看丢阎魔刀的问题，尼禄指的是教皇那次和这次。并不是五代事件。
片尾曲：
献上今日之歌 过分切题强推 忍不住详解了（歌词是xjb翻的）
Stairway To The Skies - Within TemptationSeven seconds to the rise
七秒后第一缕晨光降临
Can’t believe I’m still alive
无法相信我竟还活着
And heaven was waiting for me
我以为天堂等着我
I thought this would be the end
我以为这就结束了
But I know you’ll understand
但我知道你懂的
All that is keeping me here
你是我弥留于此的原因
I dream of a stairway to the skies
我梦见通往天国的阶梯
My angel is coming down from heaven to take me
我的天使将要降临引领我
I reach out but then you fade away
我伸出手 你却渐渐消失
Whenever you call for me
无论你什么时候呼唤我
Know that I’m only one step behind
我始终守在离你一步之遥
I sense this time I have changed
我知道有什么已经变了
But one thing still remains
但有些事情始终未变
I’m torn and the hate still lingers
我好像被撕碎 噩梦盘旋不去
I slowly start to realize
我渐渐清醒了
We won’t reunite
我们不会好了
I still have to march on through
我得继续向前
I dream of a stairway to the skies
我依然梦想着那阶梯
My angel is coming down from heaven to take me
我想念我的天使 我期待它来接我
I reach out but then you fade away
我伸出手 而你渐渐消失
Whenever you call for me
无论你在哪里呼唤我
Know that I’m only one step behind
我一直守在你一步之遥（从未离开）
Is it a curse or a fortune
命运的诅咒真可笑
Have I been blinded by regret
我曾因悔恨而盲目
Redemption awaits
渴盼救赎
My soul is at stake
我的灵魂摇摇欲坠
Will I find a stairway to the skies
我能找到通往天堂的阶梯吗
In the end
最后
I dream of a stairway to the skies
我梦见那条路
My angel is coming down from heaven to take me
我的天使将会来带我
I reach out but then you fade away
我伸出手你却越来越远
Whenever you call for me
无论你什么时候呼唤我
Know that I’m only one step behind
我始终离你一步之遥
Know that I’m only one step behind
从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