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雨2

Summary: 送君茉莉雨,请君莫离予。


“卑职该死,请陛下责罚。”

“爱卿免礼。”尼禄皱眉,“这是干甚么?坐下吃饭。今日说好不谈公事的。”

“臣听说陛下近日偏好北国奇食,便私自命人找了些北国名厨来坐庄,可看起来并不对陛下的胃口,是老臣自作主张了。还望陛下恕罪。”

尼禄一听就胸闷气短,太阳穴突突直跳。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就是。他的宰相不可能不知道,他最敬重的老师兼皇叔即日归来,却偏偏在这时“病危”,待他匆匆赶来,却发现蒙杜斯精神焕发红光满面,还准备好了满汉全席。明晃晃笑眯眯一副赖他没商量的派头,哪有半分病人的样子?

“饭很好吃,不要迁怒他们。只是孤念及八年未见的皇叔从边关回来,难免记挂。”尼禄选择了实话实说,反正这点小事也瞒不过蒙杜斯这只老狐狸。

“陛下,恕老臣直言。”蒙杜斯一正脸,尼禄只感觉有恶鬼趴在自己肩头,沉重得头都抬不起来。只可惜了这桌好饭了。“陛下就不该亲近渊月王,以免渊月王的簇拥死灰复燃,影响到陛下的统治。”

“孤自有分寸。”尼禄冷声道。“皇叔早年自请边关,多年来一心为国,战功赫赫。孤以为,没什么好担心的。”

眼见平日对他低眉鼠眼的幼帝竟一反常态呛他,却是为了一个失势之人。蒙杜斯既乐他天真又受到冒犯,都懒得掩饰自己不屑的嘴脸:“但愿如此。羽悲王的下场,微臣委实不想再见一次啊。”

他看起来苦大仇深,似是真为尼禄担忧,年轻的帝家却低下头,满脸憎恶欲呕——那戳到了尼禄的痛处。

没错,渊月王,尼禄最敬爱的老师、皇叔——但丁,在他10岁那年,众目睽睽之下逼死了他的父亲。也就是当时唯一有资格与但丁竞争王位的羽悲王维吉尔。

后来满城风雨,蒙杜斯扶尼禄即位,但丁缺席,后先斩后奏:他自发去了边关,再上书求全。尼禄只得允他——要知道在当时的情况,他年仅10岁,手无重权,要压下但丁这个“前朝余孽”(蒙杜斯语)这些表象叛逆的举动是非常困难的。但尼禄依然力排众议地护了但丁这一着。为此他费了多少心机,放弃多少权益,要多少年来赎回,真的是冷暖自知。

是的,不管旁人怎么说,尼禄不相信但丁会逼死自己的兄长,他的父。即使但丁没有任何解释,即使父皇留下的书信满是对但丁的忌惮,尼禄也这么坚信着。

因为不这样的话……尼禄可能会死的。对他来说……


又一个茉莉浪满园,香魂入人心的夜。尼禄依旧关着窗闷在小屋子里看书,但今夜他实在是胸闷气短,看不进去。遂放下书,去园中去逛。

只听一阵衣料摩擦声,眼前大变活人,活脱脱的九尺大汉挡住了他的去路。尼禄一抬眼,只觉耳鸣目眩,半晌才稳住自己:“是梦……当然了……8年了,他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变呢?”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他日思夜想的梦中人——但丁。只是与往日梦境不同,他望着他的眼神不再是或不坏好意思或深不可测的欲言又止,而是彻骨的……思恋。没错,尼禄从皇亲国戚那些姐儿们眼中见过的,看多了他还觉得腻得慌的感情。但是放在但丁身上不可思议的让人振奋和温暖。他许久都没有这种心被人用手温起来的感觉了——也只有但丁能做到了。但是自从但丁成为他的梦魇以来,他梦中的但丁只有漫不经心的嘲笑和冷酷的拒绝。缘何他还痴心妄想,产生了新的戏本呢?

“皇侄,你站着也能梦游么?”但丁漾开一个一如当年的笑容,手指刮过他的鼻头。那熟悉的体息总算唤回了尼禄的神智。“好啦,别讽刺我了。我知道我现在胡子拉碴的,也有抬头纹了。用不着你拿当年王都第一美男的我来激我。”

尼禄眨了眨眼,又眨了眨。当年那个玉树临风的二八美男已然消失,站在眼前的仍然是美男,不过要成熟许多,他好半晌才让眼前的形象和8年前的那位叠在一起。“……你从边关死回来了。”

“是啊,开不开心?”

“——你还有脸回来啊!”尼禄怒道,拔刀就是一刺。但他没想到那一击真的能中,因为是一个佯攻变招,所以既是命中了也没有扎多深。但已经够让渊月王吐出一口血了。

“你干嘛?”尼禄手忙脚乱地拔出来接住他颤抖的身躯,眼看着那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才松了一口气。“你有病啊?”

“你有药啊?”但丁嘻嘻接道,顺势亲了他一口,“感谢陛下赐药。”

尼禄推开他,嫌恶地擦了擦脸。“滚,别拿你海别人的基操来海孤。臭死了。”

“非也非也,海皇侄的事怎么能算海呢。嗯……臣让吾王牵挂得紧,理当受罚。”但丁恭敬地鞠躬,右手一变,掏出一包东西。“一包茉莉花糕向陛下问好,替臣陪个晚来的不是,您看?”

“你就拿这个搪塞孤?说好的世外好酒呢?”尼禄哼道,口嫌体直地接过零嘴。“只是不吃白不吃,不代表孤原谅你。渊月王,你的请辞书孤不批,少来这套了。”

“为什么呢?臣以为,只有这样才能打消陛下的疑虑,省得累着跟着我的弟兄们一直跟我挨饿。不如换个陛下不疑的人,只求给我手下的人一口好饭吃便罢了。”

“……孤会彻查清楚,这非孤的本意。”尼禄蹙眉道,“所以你来见我,只是为了弹劾孤?”

“我说想你,你信吗?”

“不信。”

“这不就是了。”但丁乐道,“陛下莫要调戏臣下了……那么,臣告辞。”

“等等。”

虽然叫住了但丁,尼禄却不知说什么好。

“我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你的人都许给了其它人,皇叔可曾怪我?”尼禄嗫嚅道。

“臣不敢。况且未得皇命之前,她们也不是臣的人。”

“孤命令你敢,孤不怪你。”

“这是应当的,有甚么怪不怪的。换成臣上位,指不定直接扶自己皇叔为妻呢?”但丁状若无意地调笑道。

“当年……当年我是认真的!”尼禄一下就不好了,“只是,未到时候……”好极了,听起来像是借口。时年尼禄18岁,仍然手无重权,受制于人,他又感受到了当年一样的无力。他连但丁在外受人欺压都不知道……

“陛下现在是蒙杜斯的人,唯恐隔墙有耳,陛下莫要再提。臣先告退了。”语毕不等尼禄回话,他便如他来时一样了无踪迹了。尼禄盯着一地莫得感情的茉莉,当年的话语温温犹在耳,只是夕人不爱。

【送君茉莉雨,请君莫离予。】

他绝望地闭上眼,徜徉在青春中不愿醒来。


关于渊月王请辞被驳一事,朝廷震动。渊月王一时声望大造。他的死对头蒙杜斯的不满尼禄隔他八百里恐怕也能感受到,于是蒙杜斯请他外出春游的时候自是不敢再怠慢了,尼禄准备了许多蒙杜斯喜爱的古玩什么的找了个由头给人送去,又赏了蒙杜斯的人不上不下的暧昧头衔。这才让他的宰相不再与他处处对杠。

“臣是不是做得再多,也比不上渊月王?”蒙杜斯问他。

“孤知道孤令宰相为难了,但渊月王确实无二心,孤期望宰相不要再怀疑他,处处打压他及他手下的武将。”尼禄说,“我们能在这里高枕无忧,离不开渊月王的支持,边关需要他,百姓需要他。望爱臣理解。”


不知不觉尼禄随蒙杜斯匹马行至荒凉处,随行侍仆皆不知去向。尼禄一心想着说服蒙杜斯,并未注意到这些蹊跷。

“蒙杜斯,你……”

尼禄的马突然嘶声抬腿,高高跃起。尼禄马术高超,此时此刻却使尽浑身解数也治它不住,只能保证自己不摔下来,最后被疯马带跑。事发突然,蒙杜斯没找着机会抢尼禄下来,只得紧随其后不敢怠慢。

疯马一路横冲直撞,带得尼禄被树林山岩刮得几个大口子,好在尼禄体质特殊,这些伤口在他身上都不过几秒便愈合了。只不过一身锦衣华服在所难免。在权臣面前如此丢脸,尼禄气得要死,却怎么鞭打这马也不听,像是嗑药一般。实在不行孤要撞树了——尼禄正想着,屋漏偏逢连夜雨,马竟真的往崖边驶,尼禄做好了准备——

“陛下当心!”蒙杜斯射出一支箭,擦过尼禄跳下来的轨迹正中马匹。马出于惯性向前滑了几米,在悬崖边挣扎,蒙杜斯终于拉回尼禄,马悲鸣坠落。

“真是千钧一发,爱卿好球。”尼禄惊疑不定地胡乱夸道,压根没在意被蒙杜斯误伤之事,他的伤口一如既往轻描淡写地消失了。

“陛下还好?可有甚么不适?”蒙杜斯问道。尼禄正摇头,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倒在蒙杜斯怀里。

尼禄挣扎着要起来:“我没事,休息一会就……”

“陛下莫要逞强,尽管依靠罪身吧。”

“罪身?”尼禄眨了眨眼,“你何罪之有呢?哦……这是意外。做不得数。”

“等下就有了。”蒙杜斯一把将尼禄抱起来,尼禄觉得很不妥,只是他现在身软无力,渐渐昏沉,而蒙杜斯则看起来红光满面,像是喜事临门。是了,蒙杜斯这控制狂又仗着尼禄欠他什么,心里狠记一笔账好以后狠狠向他讨还吧。尼禄腹诽道。“陛下可觉得浑身无力,头昏脑涨?”

“是这样,爱卿懂病?孤怎么了?”

“陛下中了毒。”

“中毒?”

“刚刚的箭上有药,中者会发情求偶。”

“……什么?”

“就是这样。”蒙杜斯冷笑道,“陛下可能不知道,当年那伊娃女妖,本是我的相好,愣是被斯巴达勾搭了去。斯巴达受其恩惠,怪力无穷,我才将王位输与他的。后来他们生了两个半魔崽子,伊娃失踪,斯巴达病逝,我发誓要攻下一个,因为各种原因未能如愿。现在,终于让我等到机会了。尼禄,本来你是他们中最听话的。不管你怎么蠢,只要你听我的,你这个王位,我是保定了的。可是你却总是偏着渊月王。与其便宜了我的政敌或是江山迟早让你拱手于人,不如我标记了你,留下血脉,看你还敢不敢胳膊往外拐了。”说着蒙杜斯就势撕他的衣服,他的衣物本就被疯马折腾得破破烂烂,简直不能再方便了。尼禄气得发抖,才后知后觉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不得不说蒙杜斯着实老谋深算,知道尼禄底子不错,暗算他都未必成功,但是这一折腾,趁尼禄跳马之际假意救他来上一箭,饶是百臂千手也防不住!何等心机叵测,令人发指!

“你……你疯了!蒙杜斯!!住手,现在停手孤既往不咎,你要一错再错,只要孤不死,必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陛下不如省点力气,留着生孩子吧。渊月王尚且奈何不了我,何况你。哈。”蒙杜斯很快把尼禄剥了个精光,先咬了他一口震慑,这招有效,尼禄气得都不会动了,从来没人敢这样冒犯他……他想杀人,可是他的手脚完全不听使唤……该死的蒙杜斯!

就在蒙杜斯要直接将自己塞进尼禄的股缝,去寻找传说中半魔会有的器官(即使没有也没关系,能让尼禄受控于他就够了,如果能把他睡服就更好了)时,奇迹发生了。

蒙杜斯猝不及防地挨了一掌,正要倒到尼禄身上又受一脚,来人一口烟的时间也不给他,照头照脸就是一通猛呼。直锤得蒙杜斯鼻青脸肿,晕了过去。

来者眼若繁星,面若寒霜,红绸一甩,万般英姿飒爽,风情万种不言说——果是但丁!他怎么会在呢?

但丁解下披风给尼禄遮丑,又扶他起来服了些解毒丹,尼禄的气才匀了一些,他第一时间冲过去抽刀便砍,被但丁架住。

“不能杀,蒙杜斯的爪牙不会相信他死了,到时候公然造反的就是他亲戚。”

“我割下他的头晾在城门上!”

“不行,我杀过他一个亲戚,他们一脉不知道练了什么邪功,只要死了就会尸身自焚。冷静点,你还要依仗他的势力。”

“那就这么算了?我就任他欺凌,骑在我头上?”

“以后不要跟他独处。别忘了你还要依傍他的势力。”

尼禄冷笑道:“渊月王如此清醒识大体,处处为孤着想为孤好,那刚刚何必多此一举呢?干脆让我成了他的人,不对我的地位更有帮助?”

但丁回望他片刻,才幽幽说:“你会死的。我了解你。”

尼禄抿紧了唇,终是忍不住,紫唇微颤:“你懂我什么。你要真的懂,当初就不会走了。现在我们也不会受制于人了。”

但丁忍无可忍地将他一把拥在怀里,用唇不住蹭他的额。“我真的得走了,陛下。我答应过你父亲……”

“滚!”尼禄推开他,甚至摆起了架势——解毒丸已经发挥效用了。“少拿别人做借口,那些人死的死,散的散,你拒绝我就拒绝我,何必拐弯抹角呢!”

“照顾好自己。”但丁冲他颔首,转身离去。被尼禄从身后抱住。

“尼禄……”尼禄从未听过但丁这样低声下气地唤他,这让他更痛苦了,每次但丁温柔地拒绝他,悲伤的感觉只会愈演愈烈,将尼禄撕成血淋淋的片片——但丁并不是无动于衷的,可是为什么他只会说拒绝呢?为什么他就不能与他对等,将他当做大人一样看待呢?

“抱我,但丁。我命令你抱我。”尼禄说,“就算将来我还是不得不委身于蒙杜斯,起码我能有一次做自己的感受!现在这是我唯一的夙愿——你还要拒绝我吗?”

但丁只是顿一顿,便一根一根与尼禄的手指纠缠,后者还未来得及窃喜,便感觉手上一阵异痛,但丁正揪着尼禄的手往反方向折,直到他放手。他毫不犹豫地逃走了。

尼禄跪了下来,他终于知道答案了。

然而尼禄不知道的是,这远不是结束。

-TBC-

*基操=基本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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